老鼠乌托邦：第25号宇宙

1970年2月10日 卡尔宏博士在第25号宇宙
摄影：Yoichi R Okamoto

老鼠乌托邦是美国约翰·邦帕斯·卡尔宏博士（John Bumpass Calhoun，1917年5月11日—1995年9月7日）开展的一项实验，他根据对第25号宇宙的观察，研究成果1973年发表在皇家医学会杂志。

约翰·邦帕斯·卡尔宏博士是一名美国动物行为学及行为学研究者。他以其对人口密度及人口密度对人类行为的影响的研究闻名。他宣称啮齿动物上发生的人口过剩所带来的可怕后果预示了人类种族未来可能遭遇的严峻问题。在其研究期间，卡尔宏总结出了术语“行为沉沦”（behavioral sink）来指代人口过密导致的行为异常，以及术语“美丽的人”（beautiful ones）来指代那些消极被动且彻底断绝所有社会交流的个体。卡尔宏的老鼠乌托邦实验是1966年爱德华·霍尔空间关系学理论的基础。

1968年，卡尔宏博士在美国马里兰州普尔斯维尔实验中开展的最为世人所熟知的实验“老鼠乌托邦”（the mouse universe），卡尔宏虽然以老鼠作为实验对象，但他的出发点是针对人和心理治疗。他首先将4对老鼠放入实验环境中。该环境底部面积为2.7平方米，四边围栏高1.4米。每一边都有4个直立网状“隧道”，这些隧道通往各个居室箱、食物漏斗及饮用水分配。其中食物、水源以及住房材料均无限量提供，也没有老鼠的捕食者，唯一的限制就是生存空间有限，实验环境容量上限3840只老鼠。对老鼠来说，这里就是没有生存压力、没有捕食者、没有疾病的乌托邦。

起初，老鼠的数量迅速增长，只用了55天便实现了数量翻番。在实验开展后的第315天，数量达到了620只。此后，数量增长显著放缓，需要145天才会实现一倍的增长。最后一个成活个体是在第600天降生的，此时老鼠总数量为2200只，达到了最高值，远低于实验环境的空间设定上限3840只。第315天至第600天期间发生了老鼠社会结构及正常社会行为的崩溃。在这些异常行为包括：在断奶前将幼体遗弃、伤害幼崽、同性性行为的增加、主宰的雄性个体无法继续维持自己的领地并保护雌性、雌性的攻击性行为、非主宰地位雄性的消极避世、个体间互相攻击且不还手。

实验第600日过后，社会崩溃继续持续，数量下降到了群体灭绝的边缘。期间，雌性停止繁殖，而她们的雄性对象则完全抽身世外了。雄性变得从不求爱、从不争斗，仅仅做一些维持自己生命的事。他们进食、饮水、睡眠并为自己梳毛，所有这些都自己完成。光滑且健康的皮肤色泽以及一无伤疤的表皮成了这些雄性的特征。他们被卡尔宏称为“美丽鼠”。繁殖行为再也没有恢复，老鼠们的行为模式永久性地发生了变化。按数量下降的趋势推测在第1780天，最后一只老鼠死亡。

卡尔宏认为，当一个群体中的主要死亡原因大幅减少时，特别是哺乳动物中有社交行为的物种，都会产生一系列问题。随着死亡率下降，越来越多的个体存活下来，并且很多个体都已经具备了承担社会角色的能力。然而，过了几代之后，所有的社会角色都已经被占满了，年轻的个体虽然到了性成熟和行为成熟的阶段，却发现自己没有机会去发挥。这时，他们只能和那些已经占据角色的年长成员竞争，这种竞争非常激烈，导致整个社会结构崩溃，所有成员的正常行为几乎都被打乱。

在这个社会崩溃的过程中，新出生的个体往往会被母亲和其他成年人忽视或拒绝。而由于群体人口密度太高，个体之间接触过于频繁，进一步干扰了正常的行为模式。随着接触增加，社会互动变得越来越随机和混乱，个体为了获得满足感，只能减少互动的强度和时间。最终，一些个体只能表现出最简单的、仅仅维持生理存活的行为，像是“精神死亡”了一样，失去了复杂社交能力。

卡尔宏认为在老鼠身上发生的事就像是对人类潜在未来命运的一个隐喻。他将这样的社会崩溃称为“第二次死亡”，出典是圣经启示录第二章第11-18节。研究者比尔·柏金斯引用了他的实验数据并警告了人类生活在这个“越来越拥挤且非人的世界”中的危险性。

回到2024年的现实，东亚文化圈的中国、日本、台湾和韩国的年轻族群，如今似乎同时厌倦了没有尽头的战争、厌倦了不停地加班、厌倦了什么都要比个高低。在中国是“躺平”：不买房、不买车、不结婚、不生娃、不消费；在日本是“悟年代”：只想简单生活，不买车、不买房；在韩国是“三放世代”：放弃恋爱、放弃结婚、放弃生子。躺平观念在东亚青年中引起共鸣，看似颓废文化，背后是对大环境的失望和无力。经济方面，高房价、就业难以及收入不平等使得年轻人感到生活压力巨大；竞争激烈的职场和社会环境使得许多年轻人感到前景渺茫；而长期的压力和焦虑导致心理健康问题的增加，影响生活质量和幸福感。这使得年青人选择不再参与或“躺平”，不再愿意参与到这一无效的竞争中、放弃对主流成功的追求。 而三年疫情清零政策、中美经济脱钩导致的经济下行，无疑将加速这一趋势。结果就是，东亚国家的出生率持续下降，人口逐渐滑入负增长而不可自拔。

但愿第25号宇宙悲惨结局不要在人类世界复现。

参考文献：

论文原文：死亡平方：老鼠数量的爆炸性增长与消亡， John B Calhoun， Proc R Soc Med. 1973 Jan; 66(1 Pt 2): 80–88.